(十)永遠的好戰友
不出十分鐘,那小子應該就會回來向我哭訴和認錯了。
明明什麼都不懂,竟把話說得這麼輕鬆!看他被回絕後,還能擺出個什麼得意樣!
…他是絕對不會成功的,而且只會搞垮整件事!看他以後還能怎樣面對洛老師!
先把手機網絡打開吧,這樣就算他不敢回來,也能聯繫上我。
把網絡打開後,我就將手機拋到桌子上,盯著它等了若干分鐘。
期間我不禁多次想像柴己的告白情形:各種資訊在疲乏的腦內混亂地揉合在一起,高速運轉,構成一個個模糊的影像…
現在時間尚早,洛老師應該還在房間裡的,如無意外,舜也會在一起。
據我對柴己的了解,頭腦簡單的他通常都不會多想,要找人就只懂一股腦地跑到隔壁拍門——在意氣用事的情況下更甚。
看舜昨晚一臉被打擾的樣子出來應門,大概有事在忙;不管他當時在忙的是什麼,也不像會早早跑去睡覺,所以現在應該還沒起床的。
舜未睡,老師會先睡的可能性十分低,因此今天會早起的機率也不高。
這樣子柴己貿然去拍門的話,誰會出來應門真不好說…
老師起來應門當然沒事,舜被吵醒來開門鐵定劈頭大罵,罵完還不一定讓柴己見老師。
見到面的話,若然柴己能順利告白…應該會被拒絕的,不可能成功,至少不是現在…
洛老師喜歡的是舜,這是已經証實過的事,本人也親口承認過了,不可能有錯。
被拒絕後,柴己就會回來吧。
即使他有多會認路,也不敢在陌生的地方獨自亂跑。
這幾天就算有多興奮,他也絕對不會跑到我的視線範圍外,就是最好的証明。
本應如此,房門和電話還是遲遲沒有動靜,幾個十分鐘就這樣過去了。
等待的時間越久,我就越感焦躁不安,更多的想法和可能性不斷湧至腦袋,令人心神恍惚,舉棋不定。
我該去找他嗎?還是先給他打個電話?
找到他後要跟他說什麼?奚落他、挖苦他還是安慰他?
我倆很少會發生這麼大的爭執,爭吵的內容也不曾像這樣敏感,我一時三刻真的不知該怎樣處理。
萬一…萬一…真的有哪個萬一…洛老師接受了他的告白…或者他被拒絕後太難過…會怎樣?
事情有太多變數,讓我的腦袋不勝負荷,頭痛加劇。
矛盾、擔憂和各種負面情緒在我內心互相周旋,苦不堪言。
在濃白的煙霧中抖著腿等待,桌上煙灰缸裡的灰燼和煙頭以不尋常的速度堆疊增多,直至靜默不動的手機快要變得無法看清的時候,幾下震動聲驚動了我凝固的視線。
連忙伸手滑動接聽,我急不及待地把手機提到耳邊。
「喂,還在睡嗎?怎麼不下來吃早餐?」等待已久的來電裡是把熟悉的男聲,卻不是我期待聽到的聲音。
挪開電話確認一下,這是舜沒錯,聲音語調聽著很普通,沒有什麼異樣。
「…我現在下來。」我沉著氣捏滅手上的香煙,給舜回了一句。
「嗯,下來再談吧。」語畢,舜就語帶輕鬆地掛斷了電話。
「……」談?有什麼要談?
是柴己向老師告白後被他教訓了一頓,現在要我下去接人嗎…?
他剛才說話的語氣倒不像…究竟要談什麼…?
我眉頭一皺,有點遲疑地收起手機,站起來。
稍微做了點心理準備,我就拿著羽絨衣和一些隨身物品下去餐廳。
踏入餐廳後到處尋找舜和柴己的身影,不消一下子就看到老師在靠邊的位置向我揮手。
從遠處望過去,三人都在場,氣氛還挺融洽的,看樣子那小子應該還沒說…
我一邊盯著柴己的側臉,一邊緩步走過去,他就只是低著頭默默地吃東西,連一眼都沒看過我,顯然是沒有要向我認輸或認錯的意思。
「昨晚的雪下得太凶,導遊說要取消等下的行程,你知道嗎?」我才剛拉開椅子,舜就指指落地玻璃外的雪景對我說。
「…不知道。」我抬眼望向窗外,一片白茫茫的雪景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,好不漂亮。
但望過一眼,我就不禁移開了視線。
因為對睡眠不足的人來說,這片白雪的殺傷力實在有點太大了…
坐在柴己和洛老師之間的空椅子吃早餐,我從他們的對話中得悉原定的行程將會由遊覽動物園,改為前往其他旅遊景點觀光,而那些景點都是鄰近的購物區,不太吸引。
經過簡單的討論後,他們一致決定待在旅館玩玩雪算了,不隨隊觀光,精神欠佳的我當然馬上和議。
除此之外,我幾乎沒怎麼說過話,一方面是為了積存體力,另一方面就是在審視目前的狀況。
如果可以的話,我還是不希望柴己向老師告白的。
始終這樣魯莽的行為可能會對我們四人的關係有很深遠的影響,輕則就以老師獨自婉拒柴己告終,重則…被舜發現,真的會不堪設想…
不過我最擔心的還是這場告白會怎樣影響我和柴己的關係…雖說我倆現在的氣氛已經夠糟了…
瞄瞄身旁徹底無視我卻對玩雪雀躍不已的柴己,似乎完全不把剛剛吵架的事放在心上,就足以讓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。
有時真想把這個可惡的煩惱源頭捏碎吞掉,這樣我就不用再顧慮他的事情,也不用再擔憂他會被誰搶走了…
℅
因為我沒錯,所以這次絕不道歉——我是這樣告誡自己的,也是這樣回應舜的關心。
導遊宣告回程的集合時間後,帶同隨行的團員離開餐廳,柴己就一支箭般衝往旅館外的雪地。
老師和我隨後跟上,舜則姍姍來遲,玩了會就走到一旁抽煙。
我見狀也放下了手上的迷你雪人,過去他那邊,打算向他借根煙稍作休息。
豈料他二話不說就往我手裡塞了一整包,讓我有點無奈之餘,過了陣子還問起我和柴己的事。
「怎麼了?又做錯什麼惹笨蛋生氣了嗎?」他笑著這樣問,一下子就觸動了我的神經。
「為什麼會覺得是我的錯?我哪有錯?」精神不好令我的自制力差了很多,我表現得有點激動的同時,還噴了舜一臉煙。
「因為無論誰對誰錯,第一個認錯的都是你啊,不是嗎?」舜從容地撥開眼前的煙,苦笑著表示。
無可否認,舜說的是事實,我往往沒法忍受我和柴己的關係鬧得太僵,怕稍一不慎,就連「他最好的朋友」這身分也失去了…
可是這次不一樣,我是在努力維持我倆之間的關係,他什麼都不知卻對我的做法指指點點,既不尊重我,也太多管閒事!
「我沒有錯,這次我是不會道歉的。」我別開臉,堅決地表明自己的立場。
「好吧,我就先聽著。不過你是喜歡他的就快點告白吧,不然等他喜歡上誰就後悔莫及了。」被舜開玩笑般的挖苦正中要害,我的心抖了抖,所剩無幾的底氣都快要消散掉了。
「哼…你顧好自己那個再說吧。」我內心苦悶地望向打起雪戰來的柴己和老師,他們玩得正樂而此起彼落的笑聲聽著非常刺耳。
舜沒再回應,我倆就沉靜地看著柴己和老師在雪地上互相追逐。
「舜、鯊魚,一起來玩吧!」此時笑容滿臉的老師向我們揮手邀請,舜就想也不想地拋下我,加入他們的雪戰遊戲。
老師獲得舜這個強大的助力,固然馬上逆轉了剛才的弱勢,讓戰況一面倒地變成柴己在單方面挨打。
倘若我和柴己今早沒鬧翻,即使他不向我尋求支援,我也會義不容辭地下場助戰,與他一同抗敵的;但是現在,還對柴己的無理取鬧耿耿於懷的我,除了「活該」,就沒有別的想法了。
看到他被弄得滿頭全身都是雪,可能還有助化解我心裡的鬱悶呢。
原以為能繼續袖手旁觀,直至戰事結束,誰料舜就像饒不過我獨自清閒般不時偷襲我,害我吃了幾個雪球,沾了一身白,我就再也不能沉得往氣,置身事外了。
接著四人在雪地上跑跑鬧鬧,互相報復,我又不知不覺地返回了柴己的身邊。
沒法子,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」這說法一向管用。
況且對我們這群經常打架生事的毛頭來說,聯群結隊的處事方式就像種本能,不刻意拉攏同夥,也會很自然地跟同陣線的人走在一起。
「你喜歡的老師一直追住你來打,很開心吧?」只是暫息干戈不代表冰釋前嫌,我見柴己玩得這麼高興,就忍不住低聲奚落一句。
「…去死。」蹲在前方的柴己聞言回頭把手上的大雪球擲向我的臉,靠他太近的我躲避不及,就穩穩扎扎地吃了個正。
「嘩,內鬨了內鬨了!」舜有見及此,立即抱住一堆雪彈衝過來,對我們展開猛烈的攻勢,而從旁協助的洛老師也突然顯得極具威脅性,來勢洶洶。
在這麼嚴峻的情況下,我顧此失彼,一時沒法反應過來,柴己就當機立斷地拉起滿臉碎雪的我往後跑。
經歷過這輪毫不留情的突襲,我和柴己才明白到若不真真正正地化敵為友,同心協力,根本就不足以應付面前的強敵,惟有協商放下今早的恩怨,暫時重拾友好,共同抗敵。
我倆重整旗鼓後勇猛進攻,多年來建立的默契讓我們如虎添翼,在短短數分鐘內扳回一城。
跟著我們兩隊陣營勢均力敵,一認真較勁起來就沒完沒了。
激烈的雪戰一直持續到時近中午,大家都戰到體力透支,又濕又冷,才總算達成停戰休息的共識,一起前往溫泉區放鬆放鬆。
泡完溫泉後吃過午飯,我們就回去各自的房間收拾行李,準備回程。
「不打算告白了嗎?」見柴己到了最後都沒對老師有任何表示,我就趁旅途結束前的這個獨處機會,以儘量溫和的聲線輕聲探問。
「…還不是時候。」正在點算手信的柴己頓了頓,一反常態地交出看似成熟的回答。
不知這是懦弱的藉口,還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,反正事情如我所願,我就乖乖閉嘴好了。
要吵的,還是跟他吵別的小事比較好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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